杏花雨

一道无解的母爱难题

达选正（杏花雨）

好多年前的一个腊月天里，大概已到年关，因为那天我和几个朋友相约去西固的西部市场置办年货。

市场里的物品自是丰富多彩，那些红红的春联、各式灯笼、中国结早已在整个市场渲染出了浓浓的节日气氛。我挑了两只灯笼、一个大大的中国结后，便直奔卖鱼虾、肉蛋的地方去。

商家的热情自不必说，除满脸的笑容外，十二分的耐心很让人感动，没比较几家的商品质量和价格，我便看中一家卖带鱼的，女老板30多岁，态度更是热情。询问价格，觉得还算公道，因为在春节这样重大的节日面前，讨价还价似乎很没面子，于是，我便挑选了起来。

没多大工夫，我就挑好了几条，店家手脚利落地边招呼其他顾客，边为我捆扎好了那几条带鱼。就在准备结账时，偏偏看见她还有皮蛋在卖，对于爱喝两口的我来讲，皮蛋的诱惑力实在是大，自然要买上一些。仔细挑了一袋个大、保存完好的皮蛋后，终于到该付钱了。我指着自己挑选好的两样东西让老板结账。年轻的女老板鼓捣了几下手里的计算器，很快报出一个数字，这跟我心里计算出的数字暗合，我便递钱给她。女老板接过钱后稍作犹豫，便问了一个让我此生都无法解答的问题：“你妈的帐你一起结吗？”

“我妈？”我莫名地吃了一惊。

她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一位老妇人，用下巴指了指，对我说：“嗯，那不是？她也挑了一袋皮蛋。她说，你是他儿子，她的帐由你结。”

那一刻，我肯定没看错人。那是一位年纪真和我妈差不多的一位老人，甚至身材、长相都和我妈有些相似。我看她时，她也正用惊慌的眼神看我。仔细再看，头发灰白、满脸皱纹，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，和我妈真像！

但就在那一刻，我竟在嘴里嗫嚅出这样几个字：“那不是我妈。”自然，女老板利索地把老妇人挑选好、并已经放在脚边的那袋皮蛋提了过来，放在了地上的箱子上，还没忘用斜视的眼神，扭过头看了那老人两眼。等我付完钱习惯性地向刚才老人站立过的地方望去时，那里已被其他顾客填满，老人早已不见踪影。

有几次，我将这事说给几个朋友听，有些人便愤然道：“你做得对！现在社会上这种人多了，真不像话。”言语间对我当时揭穿老妇人的做法很是支持。

不知怎的，此事虽然过去好多年，但在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，以至于以后每次看到餐桌上有皮蛋时，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位长相真像我妈的老妇人。尤其是在我享用了满桌的美味佳肴后，偶尔想起那个像我妈的皮蛋一样的老妇人时，我的心底就会现出一丝丝的罪恶感，而且一连几天会越来越强烈，以至于难受得不想吃任何东西。

一位老妇人，不惜放下尊严，用谎言来让我为她结一袋皮蛋的钱，该是多么的难堪啊！红尘世上，我们以母子的名义相逢，即便是我明知她在说谎，而为她付那一点钱，又能怎样呢？当然，我没承认是她儿子，就没资格解答这样浸染了“母亲”或“母爱”成分的一道难题，以至于这道沉重的难题压抑了我这么多年，并且似乎还要继续压抑下去。

作家达选正简介

达选正，男，笔名“杏花雨”、“杏花雨露”、“杏花春雨”、“杏花雨1966”、“河湟散人”，甘肃兰州人，中学语文教师，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，国内某知名网站签约作家。秉承教书育人的古训，耕耘于三尺讲台，与孩子们进行心灵交流的过程中，感悟世间的美情。一路走来，遍尝人生五味，自认散文为最灵动的情感表白方式，并为之笔耕不辍，享乐其中。常有文章见诸《兰州日报》、《兰州教育》、《生态西部》、《玫瑰》、《群众文化》等报刊和杂志，所写的《浆水情结》、《玫瑰香飘苦水川》等曾获“兰州市中学语文教师作文大赛一等奖”，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。